“近年来，汽车市场出现一种名为‘零公里二手车’的怪象：新车刚完成上牌注册，就以二手车的名义重新流入市场。这类车辆在懂车帝、瓜子二手车等平台上的销售商家多达三四千家。”近日，长城汽车董事长魏建军公开痛批行业过度内卷背后的畸形竞争现状，并直指“零公里二手车”会扰乱市场秩序。
内卷滋生乱象
所谓“零公里二手车”，通常是指那些已经完成车辆登记手续，名义上属于“二手车”，但实际行驶里程极低甚至为零的车辆。
这类车辆通常由于特殊原因未真正投入使用，就被转手出售，因此保留了近乎新车的状态。这种情况常见于4S店，其试驾车、展车等，有部分消费者购车后因突发情况立即转手的车辆，也被业界视作“零公里二手车”。
不过，近年来，有车企和经销商将新车注册上牌，计入“已售”数据，随后通过二手车商低价转卖。这种操作，既能让车企快速处理积压库存、回笼资金，又能通过虚假销售数据向资本市场营造“热销”假象。
魏建军表示，“零公里二手车”是一种怪象，看似已售出，实际又回到二手车商手中。他指出，出现这种现象，主要是因为汽车市场竞争激烈，厂家和经销商为缓解库存压力、回笼资金，将库存较久的新车注册为二手车出售；部分主机厂为营造“热销假象”，也会故意让新车下产线就上牌，流入二手车市场。
证券时报记者查看了某二手车平台的网站，目前登记在册的不足1万公里的车辆约有7000辆，其中多数车的公里数不到1000公里，这当中既包含了捷豹、大众、现代、本田、特斯拉等合资和外资品牌，也包括比亚迪、红旗、长安、奔腾、荣威等自主车型，产品涵盖了纯电、混动和燃油等各种动力形式。
业界人士普遍认为，“零公里二手车”大面积出现，映射的是行业过度内卷背后的畸形竞争。
伤害了谁？
“零公里二手车”流入市场会带来哪些利弊？目前业内还没有明确的共识。但从售价上来看，“零公里二手车”普遍比新车便宜10%—30%。
有不少专家提示，对于消费者而言，购买“零公里二手车”，看似占了便宜，实则有很多隐藏风险。
“这类车型虽然标榜‘新车’，但是部分车辆实际是积压已久的库存车，部件会存在老化风险，甚至不排除一些商家会通过篡改里程表、翻新事故痕迹等措施，掩盖真实车况。对于消费者而言，购买‘零公里二手车’，首先要确认车辆是不是营运车，避免影响后续使用。”一位汽车经销从业者向证券时报记者表示，总的来说，购买“零公里二手车”的弊端大于优势，一旦出现问题，消费者会维权无门。
上述人士进一步表示，大量“零公里二手车”流入市场，还会间接扰动现有的市场价格体系。
证券时报记者从知情人士处了解到，“零公里二手车”不仅在国内市场较为活跃，还逐渐渗透至海外市场。部分车商将未使用的新车以“平行出口”名义销往海外，既享受二手车出口退税优惠，又规避国内税费成本。
据悉，相比于新车出海，我国二手车出口起步较晚，2019年才正式启动。中国汽车流通协会披露的数据显示，我国二手车出口业务在2019年的出口总量仅为3036辆。
2024年2月，商务部、工信部等五部门联合发布《关于二手车出口有关事项的公告》，对全国所有城市放开二手车出口业务，正式为二手车出口打开窗口。“零公里二手车”也是从这个时间段开始活跃于海外市场。
一位常年活跃在新疆霍尔果斯口岸的二手车商告诉证券时报记者，国内的新车以“二手车”名义出口并不是新鲜事，这些车辆从霍尔果斯口岸出关，先运到吉尔吉斯斯坦、哈萨克斯坦等关税低的国家，再通过“蚂蚁搬家”的方式分批进入俄罗斯市场。
“我们以前只有做外贸生意的经验，并没有做过汽车出口生意，但公司在哈萨克斯坦等国家的贸易渠道比较稳定，这几年刚好赶上中国汽车的出口潮，就自然而然做起了‘零公里二手车’的出海。”上述人士向证券时报记者表示，这种“蚂蚁搬家”的模式虽然量不大，但是利润高。
不过，上述人士也强调，“零公里二手车”出海虽然是蓝海市场，但是可以预见它的窗口期很短，未来一定会有监管规范这个细分市场。
据不完全统计，仅2023年出口到海外的二手车中，就有超过60%的车辆为“零公里二手车”，其中不乏一些新能源汽车。
此前，理想汽车创始人、董事长李想也证实了已有部分理想汽车旗下的车型，被以平行出口的方式售卖到中东、俄罗斯、哈萨克斯坦等国家或地区。据悉，这些零公里二手理想汽车在海外市场很火爆，部分国家要加价十几万元。
对于这种出口模式，李想特别强调，这是私人“平行出口”，是由非厂家授权经销商主导的行为，目前理想汽车对这种模式没有限制。
一位生活在俄罗斯圣彼得堡的汽车销售告诉证券时报记者，目前这种“零公里二手车”在俄罗斯市场比较受欢迎，当地的销售渠道很广，有个人在购买，也有经销商在采购，长安、奇瑞、理想、极氪等品牌的车型，销售都比较紧俏。
如何加强监管？
虽然目前“零公里二手车”的总体规模并不大，但市场担忧已经悄然泛起。业内人士认为，当越来越多的车企把新车以“二手车”名义销售，它所完成的不只是一次简单的交易，而是一次对财务报表的修饰。
中国汽车流通协会专家委员会成员李颜伟认为，“零公里二手车”牵涉着车企的业务和财务问题。
“‘零公里二手车’，国内汽车公司做得比较多，月末或者季度末完成任务有问题的时候，批发给供应链金融公司或二手车商，然后再进入二手车市场，主要是涉及上市公司财务造假，在美股市场，这是很严重的财务造假行为，美国SEC对涉事公司会进行罚款，高管也会被处罚。”李颜伟表示，目前国内还缺乏这种管理措施。对此，建议商务部联合证监会一同治理，参考美国证券机构对上市公司的管理，来处理这种财务不端行为。
“这并不意味着监管部门要具体管到‘零公里二手车’这种产品本身，而是要限制车企有意做这种事情，从而达到治理‘零公里二手车’这种提前确认销售和业绩的不正当行为。”李颜伟进一步表示。
近期，一份红头文件在网络上盛传。文件显示，商务部召集比亚迪、东风集团、瓜子二手车等企业及行业组织，共同就“零公里二手车”相关问题进行专题研讨。其中参会机构包括中国汽车工业协会后市场分会、中国汽车流通协会、中国汽车技术研究中心。
尽管此次会议并未对外公开，但会议通知中明确指出，研讨内容包括“以‘零公里二手车’名义进入市场的车辆流通问题”，以及“进一步推动二手车流通消费、实现高质量发展”的相关路径与规范措施。
业内人士判断，可以预见未来围绕着“零公里二手车”的监管，会越来越清晰，二手车的流通路径也会日趋规范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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